让老李没有料到的是，随后的流程却出了岔子。一次所谓回访电话后，老李被告知没有通过，无法办理签证。“当时想着没通过就算了，钱退给我就行。”然而，讨要费用的过程十分艰难。老李多次打电话沟通，对方都拒绝退还费用。后来，自己托朋友来北京找合同中的甲方公司，却发现“找不到了”。“现在，当初联系的中介公司经理电话打不通了，微信也把我拉黑了。”

记者发现，与老李和关丽娜签订合同或协议的公司，一家是“因私出入境服务公司”，一家是“咨询服务公司”。目前，当初接洽沟通的中介人员均已无法联系。公司运行如何呢？记者展开实地调查。

公开报道显示，2023年5月，北京市房山区法院判决了一起出国劳务诈骗案。北京市房山区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潘洪梅表示，这类诈骗案有几个特点：一是，通过网络实施，被害人遍布全国各地；二是，营造一种公司资质很正规的表象；三是短线诈骗，在办理时限到期后，被害人发觉一直没有办成开始询问，怀疑被骗时，被告就已逃之夭夭。

低门槛、国外工作、收入丰厚……类似出国务工的骗局，多年前就有了。然而，没什么文化的老李还是上了当。当初，他在网上看到一位自称是老乡的人发布了前往澳大利亚工作的信息。“当大洋洲牧场的司机，每个月到手42000元人民币。”由于找工作心切，也想出国赚钱，老李联系上了微信名为“海外劳务派遣”的刘经理，请其所在公司协助办理出国签证和找工作。几番沟通下来，他先后多次共汇款15000元给对方提供的账号，也通过快递签署了纸质合同。

以老李签订的合同为例，其中就有一些地方“埋坑”。比如，合同解除部分规定：“因乙方原因，导致甲方不能履行本合同的，甲方可以解除合同，收取的服务费不予退还。”这一条内容有“霸王条款”之嫌。同时，在“附加协议”部分，多次出现错别字和标点错误，显得十分粗糙。比如，协议部分的涉及金额15000，没有注明“元”的单位；又如，“如雇主方出现无辜辞退情况……”“无辜”应为“无故”。

当记者多次表示想要上去看看，保安才小声透露，这家公司“有问题”。据其介绍，大约去年这家公司就已没有正常办公了。此前也有不少人前来找这家公司的工作人员，“有一段时间，每天都有不少人来，应该是涉及一些问题。不瞒你，连警察都来过……”此后，记者又去往网络显示的该公司所在最新地址，发现在这处商住两用小区的房门上，贴着一张法院应诉通知，但被通知方并非这家公司，记者多次敲门，始终无人回应。

时间一天天过去，52岁的货运司机老李，没有如愿踏上去往澳大利亚打工的旅程。当初他心中憧憬的月薪四万多元的工作，也终成泡影。其实，从交纳费用后没多久，他就隐约感到自己被骗了。“现在能不能要回钱来，我也不知道。”

关丽娜签订合同的某咨询服务公司，目前办公电话同样无法顺利接通。记者去到合同上显示的办公地址——丰台区国投财富广场某写字楼。进入写字楼，在前台提示下完成登记，准备去往该公司所在楼层，当听闻记者去往的楼层和房间号时，前台保安在刷卡闸机前将记者拦了下来。“别去了，公司没人了，早搬走了。”这名保安一边劝阻，一边收回了手中的门禁卡。

线上联系不上，线下情况怎样？记者根据企查查平台线索，来到该公司留下的注册办公地址惠河南街1106号源创空间大厦2层。发现该公司玻璃房门紧闭，现场没有遗留半点儿这家公司的文字或者标识。同层一家公司员工告知，之前这层楼确实有这家公司，但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。“已经没有这个公司了。”听闻来意后，源创空间大厦前台工作人员立即表示，这家公司大约去年年中就已退租，“之前他们确实有工作人员在这里办公，目前可能网上地址还没迁走，不清楚搬到哪儿了。”

老李的糟心遭遇，不是个例。在社交媒体、生活类软件、“黑猫投诉”等平台，不少人分享自己轻信中介承诺的“高薪”工作，想去国外务工却被骗钱的经历。

现实中，有的出国务工中介公司缺乏行政许可，不仅提供不实信息，甚至收取中介费后卷款消失，之后再重新包装继续进入招聘市场，危害不小。对于这种现象，刘晓倩建议，求职者选择公司时首先要注意区分公司性质，查看核对公司资质与经营范围，在签订合同时更要仔细核对合同条款和内容。如果求职者权益受到损害，可向劳动行政部门投诉反馈，或者提起劳动争议仲裁、诉讼。如果其中涉及诈骗等违法犯罪线索和行为，可报案寻求公安机关介入立案侦查。

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副教授刘晓倩介绍，求职者出国务工前，涉及的中间方主要有两种：一是派遣公司；二是职业介绍公司。这两类公司都需要取得相应的行政许可。相对而言，派遣公司与被派遣劳动者订立劳动合同，履行支付工资等义务，不向劳动者收取费用；职业中介公司斡旋于劳动者与单位之间，提供沟通联系，与求职者签订居间合同，收取居间服务费。

“国外叉车司机，月薪35000元。”年初，关丽娜在某生活类软件上看到一则海外就业信息。她联系后发现，信息发布者是一名咨询服务中介公司的业务员，“办签证和工作一起，当时承诺三个月内办好，办理不成全额退款。”想着去国外工作能赚到更高时薪，关丽娜添加了业务员的微信，并汇款19800元给对方提供的账号。

然而春节后，她猛然发现当初与她接洽的业务员已离职，无法顺利沟通。出于不放心，身在外地的她下单找了跑腿师傅前去查看，发现公司已经关门。“劳务中介被骗，生活经验+1。”她在网上发布帖子，提醒网友避雷。她说，自己也不确定这笔钱能不能要回来。

记者联系与老李签订合同的甲方——某“因私出入境服务公司”。在网络上，该公司有两个号码，一个提示已停机，另一个接电话者却另有其人。“不是，你们怎么老打这电话？我都不认识这公司。”电话那头，一名男子表示，自己已接到多人打来的咨询电话。“这公司我觉得是诈骗公司，好多电话打来都说，自己交了钱了怎么着。都慎重点儿吧！”

不仅合同内容有“病”，细查之下，相关公司本身如今也问题重重。记者在专业商业公司平台查询发现，与老李签订合同的“因私出入境服务公司”，目前存在6起法律诉讼，被列为“被执行人”“限制高消费”“经营异常”。今年以来，这家公司被朝阳区人民法院两次执行金额共计2.35万元。而关丽娜签订合同的“咨询服务公司”，近期也频繁更换名称、地址等信息。今年3月初，这家公司被通州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列为“经营异常”，原因是“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”。记者注意到，这家公司仅在2023年以来，便频繁更名两次，每次使用新名称的时间约为两个月。截至发稿前，记者获知，与关丽娜签订合同的“咨询服务公司”，已被警方立案，立案理由是涉嫌合同诈骗。

威风锣鼓乐器记者调查发现，一些所谓“因私出入境服务公司”“咨询服务公司”通常以“高薪”为噱头，以协助办理签证和提供工作为诱饵，动辄收取上万元费用后卷款消失，给当事人带来钱财损失。